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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互联网上，我们经常开玩笑说老虎是大猫，野狼像哈士奇，棕熊是俄罗斯人领养的宠物......

因为隔着屏幕，我们往往只能看到野生动物的可爱，看不到它们的凶猛。

当一头棕熊真的站到你身前，你看到它粗壮的身形，宽大的手掌，几乎可以闻到它身上的味儿时，绝对没有几个人敢说它像宠物。

而这正是A女士在去年八月的遭遇。

（熊闯入露营地）

当时，A女士来到加州猛犸湖畔露营，正吃着饭，一头熊突然闯入了他们的营地。

它悠哉悠哉地前来，看到桌上摆着牛排，便慢慢悠地趴上去啃，同时还推搡着水杯。

A不太敢动，在熊到来时站上了一根树桩。后来A告诉警察，她以为熊来的时候不该跑，所以才爬上树桩，让自己显得尽可能高大......

熊哥似乎也对她没什么兴趣，又悠哉悠哉地经过了她。

A紧张地看着它，希望它能赶紧走，没想到它突然转头，给了她一巴掌。

（A女士被攻击）

这一巴掌给A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割伤，深入肌肉，一伙人露营露到了医院，以给A缝针而告终。

不久后警察也到了，他们采集了熊在A身上留下的DNA，然后前往营地获取更多样本。

事情迅速变得复杂起来，因为这头熊并非普通的熊，它是镇上的明星，大家都叫它“Victor”。

在猛犸山和猛犸湖畔，Victor经常在风景秀丽的湖畔和露营地漫步，捕鱼打猎。它胸前有一块V形的白色皮毛，这也是它名字的由来。

（人们目击到的Victor）

当地人喜欢Victor，多年来目击过它很多次。

它似乎很早就习惯了人类的存在，没事就来露营地周围表演一个狗熊蹭树......

（人们目击到的Victor）

有时则是狗熊蹭柜...

（人们目击到的Victor）

人们看着它悠闲地游泳...

（人们目击到的Victor）

看着它漫步森林...

（人们目击到的Victor）

据当地的野生动物专家Steve Searles说，Victor多年来一直没有表现出什么攻击性，对于各路游客，它的态度更多是视而不见，我行我素。

这个小镇最值得称道的就是自然风光，每年约有280万人来到这里旅游，旅游业占了该镇总收入的三分之二，因此Victor多年来也见过很多游客，从未主动攻击过人。

但Searles说，自从他离职以来，一切都变了。

疫情期间，当地领导以Searles每年只能工作半年为由，将他的工资减半，于是Searles离开了熊类管理的岗位。

Searles认为，自他走后，该镇对熊的管理就变得一塌糊涂，他们不再培养熊的“厌恶条件反射”，也就是教熊“明辨是非”。有时游客会故意给熊食物，引诱熊拍照，政府的惩罚工作做得也不到位。

“所以在很短的时间内，Victor就变得一团糟，”他说。

（野生动物专家Searles）

在A女士被袭击前两周，其实Victor对一名男子造成过轻伤，但事后警方调查发现，那是因为这名男子试图跟Victor自拍，警方认定是男子惹怒了Victor，最后就没有处理Victor。

这也是熊袭击事件后的标准程序，调查人员会先确定事情是谁的过失——是人故意引诱熊，还是熊无缘无故表现出了攻击性？

A女士的案例和自拍男的案例又有不同，据动物管理部门的警官说，A女士一行人当时正在吃饭，所以才把食物放到外面，这并不违反加州野生动物法，责任并不在A女士一方。

人类没错，有错的就只能是熊了。

由于Victor无缘无故地袭击了A，它现在被加州动物管理部门视为“公众威胁”。

调查开始后的第二天晚上，工作人员在猛犸湖畔的冷水营地（一个热门露营地）发现了一只大熊。

营地主人Kathy Spaulding表示，晚上9点半左右，自己正在值班，营地里有个防熊箱忘了关，大熊从里扯出一大袋食物，正在大快朵颐。

工作人员带着枪，Spaulding很快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，她跟在工作人员身后，恳求他不要杀熊。它此时仍不清楚自己的命运，还是那副慢悠悠的样子，自顾自走过营地，不理会旁边的人。

“你看，它并不危险，求你了，求你了...”Spaulding说。

但并没有人理她，很快，另一辆车停了下来，走下来两名身穿迷彩服的男子。他们用麻醉枪射中了它。它跳了起来，冲过一条小溪，然后很快变得摇摇晃晃，跌跌撞撞，最终一动不动。

麻醉枪里装的是致命的毒药，熊当场死亡。

让人觉得很讽刺的是，工作人员甚至没有事先去分析熊的DNA，因为对于它，所有人都很熟悉，那皮毛的颜色、肥肥的体型，胸前一抹V形的白......

熊死后，人们对它做了DNA检测，果然就是Victor。

Victor的死很快引发了众怒，人们在网上留言怒骂：

“那女人都没想着逃跑。她唯一想做的，就是给她的破社交媒体拍点蠢视频。”

（当地人在脸书留下的愤怒评论）

“那个人的行为真是恶心，不负责。”

（当地人在脸书留下的愤怒评论）

“熊被杀了。这些人把食物留在外面，熊不再怕人了。它注定要死。”

（当地人在脸书留下的愤怒评论）

“一周前，Victor被加州野生动物管理局谋杀了。已经一整周没看到它在猛犸湖畔漫步了。”

（当地人在脸书留下的愤怒评论）

“我本以为加州野生动物管理局能做得更好，真是恶心。”

（当地人在脸书留下的愤怒评论）

但接下来野生动物管理局做的事，更是让事态火上浇油——他们把Victor的尸体送到了垃圾填埋场。

其实工作人员这么做有自己的道理，Victor体内还残留着致命毒药和镇静剂，如果留在森林里被食腐动物吃了，被杀的可能就不止一头熊了，必须尽快掩埋。

但对待备受喜爱的Victor，如此潦草的结局真的很难让大众接受。

在掩埋尸体过程中，不断有人过来拍照，还有人将死熊的照片传到网上，引发了更大规模的愤怒。

“垃圾，人类的食物，本就是害死Victor的罪魁祸首，而很讽刺地，他们又把它丢在了垃圾堆，”野生动物专家Searles说。

Victor死后，人们一直在试图为它做点什么。

第二天早上，营地主人Spaulding沿着工作人员拖拽尸体的痕迹，搜寻着Victor最后一天都在做什么。

想到此事，Spaulding眼含泪水：“我回来后跟丈夫说，‘我们必须做点什么，我们必须标记出它在森林里度过的最后时光。’”

他们用石头围成一颗心，插了一根木头作为临时的纪念碑，同时开辟了一条小路，供人前来为Victor祈祷。

（Spaulding搭建的纪念碑）

又几天后，Searles和当地的原住民部落挖出了Victor的尸体，将它运回到原住民部落土地进行埋葬，又按照部落的传统，为它举行了祭祀、唱歌、祈祷等仪式。后来还郑重其事地在网站上发了一篇声明。

在当地部落文化中，熊被称作“Pahabichi”，部落民不将自己看做森林的主宰，相反，他们认为森林是“Pahabichi”的故乡，而人类只是访客。

（部落发的声明）

不久后，当地人发起了一份请愿，希望为Victor“伸张正义”，最终获得了将近8万个签名。要知道在猛犸湖这个小镇，居民一共才7000人。

（当地人的请愿）

Searles说，他认识Victor大约7年了，他知道Victor在哪睡觉，还经常去它常去的湖畔看望它。

Searles说：“有时我想喘口气，会骑着电动自行车去那里找Victor玩。它不像其他熊一样喜欢昼伏夜出，它白天上班。”

Searles在当地被称作“熊语者”。前几年，他写过一本名为《熊知道什么》的科普书，几百人向他提供了Victor的照片和故事。

另一边，本次负责扑杀Victor的警官作为媒体联系人，被当地警察局放到了官网，收到了海量的仇恨信息，有的甚至来自英国。

Searles表示，他理解当地人的痛苦，也知道有时候游客确实会做出一些不明智的举动，但他并不认同这种报复行为，他更希望人们能从中吸取教训，在未来做得更好。

“与熊一起工作，是最神奇、最美妙的事情。但它也伴随着最深的低谷，这次就是其中之一，”他说。

Victor死后，人们一直担心历史可能会重演，其他的熊可能会进入Victor生前的领地，其中包括一只幼崽。有人猜它是Victor的女儿，原因很简单——它的胸口也有一模一样的V字。

人们叫它Victoria。

（幼崽Victoria）

归根结底，Victor的悲剧背后的原因让人有些唏嘘——不是因为人类的工作做得不好，而是“过于好”了.....

2014年，加州黑熊数量估计为3.5万只，然而到2024年，这一数字猛增45%，来到了6.5万只。

由于加州的野生动物保护工作颇见成效，黑熊的数目近10年内激增。

这固然令人欣喜，但另一方面，黑熊与人的冲突也越来越频繁。

据加州野生动物保护局的发言人说，黑熊其实并不是危险的动物，但如果它们将人类的家、露营地当成很容易获得食物的来源，就会渐渐失去对人的恐惧，行为也会变得越来越大胆。

动物保护不是让动物活下来就能结束的工作，如何与它们共处，或许才是更大，也更难的题目......

ref:

https://www.latimes.com/environment/story/2024-09-11/a-bear-crashed-a-wine-picnic-officials-had-a-choice-to-make